作为宜昌人从小对屈原应该说很熟悉,可我从来没有过动念想要写一写屈原,一则是因为对他了解太少;二是因为他太伟大了。
我们熟悉,是因为每年五月初五都要划龙舟、吃粽子,据说这两个习俗都是因为纪念屈原而来;说陌生,是因为我们大多数人对屈原的记忆也只停留在划龙舟、吃粽子、过端午节。
多年前,中国和韩国之间曾经发生过一场端午之争,源于韩国的端午祭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宣布为人类口头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当时很多的中国人就认为,我们的传统节日被外国抢走了。其实韩国的端午祭和我们的端阳节除了我国农历五月初五的时间相同,在内容上和方式上都是有区别的:我们主要是划龙舟、吃粽子、插艾蒿等方式纪念屈原;而韩国则是一种萨满祭祀的民间活动,他们所祭祀的可能是类似于土地公的一种神灵。
当时引起了很多人的愤慨与不平,认为韩国抢走了我们的传统文化,其实中华文化对东亚甚至亚洲文明影响很大,尤其是日韩以及东南亚国家,我们更多的应该静下心来思考,如何珍惜和弘扬属于我们自己的节日,而不应该拥有时不去珍惜,等到失去了再来追悔莫及。
湖北秭归,是屈原的家乡。湖南汨罗屈子书院的《屈原年表》记载,屈原生于公元前340年(大约在楚宣王三十年),出生于今湖北秭归。这与大众的认知是相符的(浦江清先生则认为屈原出生在郢),秭归当地也流传着许多与屈原有关的民间故事,“米仓口”“擂鼓台”“玉米田”……这些与屈原有关的故事都有一个共同的地方—乐平里。
乐平里那有屈原庙,是当地地标式的建筑,许多人到那里去朝圣。乐平里的骚坛诗社每年都举行作诗、诵诗活动,其间有许多农民诗人,屈原将歌的传统和诗性情怀流传到了今天,诗歌本就是民风,骚坛诗社的活动让我们看到了民间诗歌的传承,只未能一睹屈子家乡农民诗人们的风采,甚是遗憾,不过这种传承让我们感到屈原依然活在我们身边,它把精神变成的风俗和习惯。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橘,仍然是秭归特产。刘石林先生认为,《橘颂》即楚颂、楚怀王颂,是屈原为楚国祭典所写的乐歌,也证明了屈原对楚国及怀王的感情,人应该是有感情的,尤其是像屈原一样的人物。
屈原离乡奔赴郢做官后就再也没有回过秭归。
学术界对“郢都”是有争议的,并且有“鄢郢”和“纪郢”的区别,传统观念认为,现在的荆州市荆州区纪南镇是当年的“纪郢”,郭沫若先生还亲笔题写过“楚纪南故城”的大字。我曾在荆州读书,荆州古城内还有“郢都路”,郢是屈原当年做官的地方,《史记.屈原贾生列传》中: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为楚怀王左徒。博闻强识,明於治乱,娴于辞令。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王甚任之。
司马迁的西汉距离屈原活动的时代是较近的,这段对屈原个人能力的叙述值得相信。这就不禁令人心生疑惑:究竟是什么令这样有才干的屈原走上了怀石沉江的路?是性格不合有意陷害还是政见不同导致水火不容?
是谁害了他?公子子兰、上官大夫,还是楚王?是小人、庸君,还是外敌?
公元前314年,屈原因上官大夫之谗而被疏远,罢黜了左徒官职,担任三闾大夫。王逸《楚辞章句·离骚经序》曰:“屈原与楚王同姓,仕于怀王为三闾大夫。三闾之职,掌王族三姓,曰昭、屈、景。屈原序其谱属,率其贤良,以厉国士。
公元前313年,屈原第一次流放沿汉水,经宜城,去往汉北。
公元前296年,屈原第二次被流放到江南,由夏浦(武汉)、过鄂渚(鄂州)、到陵阳。
公元前287年,屈原沿洞庭湖、经常德、辰溪、溆浦,被流放到汨罗。此时的屈原已有五十三岁,正是楚顷襄王时期。先逐汉北,后放沅湘,可以说他的人生踪迹遍布了大半个楚国。被放逐的屈原非常苦闷,他深爱楚国,他坚信“美政“,他苦闷,他无法对话,所以他只能“离骚““天问”“哀郢”……他在破楚的那天自沉汨罗江,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他是主动的怀石投江。
洞庭湖上有君山,刘禹锡誉为“白银盘里一青螺”;山上有座“湘妃祠”,外形是典型的南楚风格,粗略看来与各地的“屈原祠”建筑风格、颜色、图案样式风格一致,它是纪念舜的两位妻子娥皇与女英的。山里有“二妃墓”,相传娥皇与女英死后化为湘水女神,屈原曾据此写下《湘君》《湘夫人》,说明屈原是非常了解舜帝与他的两位妻子的故事的。
在暮色苍茫的晚霞中离开君山奔赴常德,屈原在常德大约生活了十年,他感情甚深,他在常德写下过《涉江》《九歌》《离骚》等经典名篇,在屈原诗歌中“沅湘”、“涔阳”、“醴浦”、“沅”、“澧”、“枉渚”等,这些名称都与常德有关。我们郑重地在常德诗墙公园的“招屈亭”前留下了合影,望着烟波浩淼地沅江,这里一定留下过屈原地足音。
公元前二百七十八年,秦将白起,攻破郢都,焚烧了楚王陵寝。屈原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决心以死殉国,他在当年的五月五日,独自来到汨罗江畔,看着眼前的水天茫茫,雾霭飘荡,远处村庄里锣鼓阵阵,当地的人们正在做划龙舟的准备,划龙舟是祭龙的重要仪式。忽然屈原双手抱着石块,纵身一跃跳入了汨罗江中,江面上激起一阵巨大的浪花,一圈一圈向外扩散开去,顷之,江面复归宁静。一位伟大的爱国主义诗人,一位楚国的忠臣,就这样在汨罗江边,抱石怀沙,以自己独特的方式,践行了对自己家国的热忱。
可以说,屈原的一根铁骨,赢得了整个民族的尊重。
几乎每一处屈原行走过的地方都会有一座屈原祠堂。汨罗江畔的屈子祠是一种向往,南楚风格的建筑特征非常明显:马头墙、牌坊式山门、饕餮形的变型图案,正门牌楼上有屈原生平的浮雕,进得门来,仰面高悬“光争日月”四个大字应是对屈原最高的评价,下方正中是镌刻的《史记·屈原列传》。两边是郭嵩焘、李元度等撰写的经联。祭祀厅正中设神龛,供“故楚三闾大夫屈原之神位”牌。我们站在祭祀厅前随宣告的钟磬声缓慢地深深地鞠上三躬,向取屈大夫致敬。更令人欣慰的是,屈子祠的工作人员都是年轻人,说明很多年轻人都重视这项文化工作,重视将这种文化精神传承下去,而且前来祭祀的游客当中,有不少是年轻的夫妇带着小孩,在孩子们规规矩矩的仪式中我们从中看到了希望与欣慰。
屈原的投江是真正的孤独无告,是一种无言的抗争与表白。毛泽东是很欣赏屈原的斗争精神的,1961年秋,他写下《屈原》一诗:屈子当年赋楚骚,手中握有杀人刀。屈原是有战斗精神的人,人应该有一点斗争精神。
拥有浪漫主义人文情怀的屈原,对这一方延续了800年统治的楚国拥有着深深的热爱,除了他是王室后裔,还与浓厚的文人情怀有非常大的关系,因为中国的文人常常用自己的生命将家国情怀融入到血液当中。
屈原是一种人格。在物质充裕的今天,我们更需要屈原,不媚俗,不从流,拥有独立的人格。王德峰引述王阳明的话说我们每一个中国人,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引车卖浆者流,都要做自作主张的大英雄,这叫中国人自己的独立人格的树立。
屈原文化是一种血脉。它将湖南湖北、端午文化、华夏儿女们紧紧联系起来,它为中华民族立心,使得中国文化生命有了内涵与延续。
君子应当有一种屈原精神:光风霁月,天问质疑。质疑是一种自信,是一种抗争,也是一种宣告。
(编者按:本文作者为天问高中首席名师、天问高中德育副校长杜可老师)



